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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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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,有三魂七魄。

傳聞,人死後七日之內,只要能收集到一魂一魄便可死而覆生。

但因此術逆天而行,且魂魄殘缺,對於生還者來說,無情無欲,無思無求,只能像木偶一般的活著。且覆活之人陰氣極重,與之朝夕相處之人,易毀命數,殘生多難。

寒殷合上手中的書,擡眼望向蜷縮在地牢角落衣衫破碎,臉上汙垢不堪之人。

空曠的地牢裏,到處散發著腥臭的味道,由於常年見不到光,黴氣在鼻息間經久不散。

寒殷盯著那人,揚了揚手中的書,語氣冰冷:“巫師大人,這本書可曾見過?”

那人縮在角落一動不動,似乎對於來人沒有絲毫興趣,自顧自的盯著烏黑骯臟、已經辨不出顏色的石磚地板發呆。

寒殷到也不急,不慌不忙地說道:“算起來,巫師大人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裏已有數十年,難道就沒想過出去嗎?”

寒殷忽然語氣一變,誘惑的說著,“只要巫師大人願意助我,現在就可以放巫師大人回家。”

那人的眼珠微動,對寒殷的言語頗為心動,但心底還是存有一絲疑慮,當年被皇帝一朝貶為階下囚,沒有旨意,他如何辦得到?而且面對此人心裏多少有一絲畏懼。

那人終於擡頭看向了寒殷,“陛下的旨意?”

寒殷聽到此言,竟俯下身來,輕聲說道:“巫師大人有所不知,如今的天,已經變了!”

那人大驚!這?……

前些日子,還在聽獄卒們討論宮廷宴會的奢靡,聽說陛下已經下旨要為太子殿下大肆慶生,僅僅幾日,天下易主?

那人略帶疑慮:“此話當真?”

“我會說假話嗎?”

寒殷看他那副吃驚到要死的表情,心底不由得升起幾分厭惡,他本就對此人頗有意見,若不是有人非要保他……

那人雖然數年未與外人接觸,但寒殷這個人在整個南洛幾乎無人不知,無人不曉,權傾朝野的鎮國大將軍,手握南洛軍權,戰功赫赫,看來那位新皇帝定是得到了寒殷的支持。

人總是要站在正確的陣營裏,“你要我做什麽。”

寒殷也不與他多啰嗦,將手中的書扔到了那人腳邊,言道:“如何解?”

地牢中的那人眉頭微皺,滿目驚訝:“一直以來人們總是求我如何覆生,你還是第一個要求解除此術的。”

寒殷厭惡的看向那本泛黃的書,連同那人都讓人心生抵觸,極度不屑的說道:“不邪之術而已。”

“解倒是容易。”

那人也未辯解,撿起地上的書,寶貝似的抱在懷裏,像見到一個熟悉的老朋友,“只是若無一魂一魄,軀體變屍體,要麽瞬間腐爛發臭,要麽頃刻間化為白骨,至親之人如何承受?”

寒殷聽到此處竟然笑了,那笑聲在這陰森的地牢裏顯得尤為恐怖,“那可謂是極好的!”

冰冷又殘忍的語氣令人渾身一顫,那深刻的寒意一覽無遺,即使見過無數死人的巫師,也不由得膽顫,這究竟是多深的恨意!

午夜,暗沈的月色陰冷的灑在灰暗的城墻上,空氣中彌漫著殺戮的氣息。曾經富麗堂皇的宮殿,在這頹敗而又沈寂的夜裏褪去了所有的榮耀,融入了無跡的黑暗。

承德殿裏,燈火通明,一排排身著鐵甲手握□□的士兵肅冷的站在大殿兩側,中間一位身著錦服,披散長發的男子赤腳握著長劍,冷冷的註視坐在大殿上的人,蒼白而又扭曲的臉上帶著些微的興奮,眼底帶著渴望的殺意令人顫寒。

許久,男子微微開口,“父皇,該上路了!”

洛逸承的聲音有些顫抖,但那並不是因為害怕,恰恰相反,那是因為太過於興奮,內心的喜悅快壓抑不住了,多年來的夙願終於要實現了,那些痛苦而又心寒的記憶在今夜將一並被埋藏。

年邁的皇帝紋絲不動,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,而是默默的撫摸著懷裏女子的臉頰。

說來也奇怪,那女子臉上沒有一絲血色,眼睛一動不動,精致的妝容讓她看起來像一個瓷娃娃一般,一只手臂無力的垂在身旁,整個人都透漏著死寂,如同一具化了妝的屍體。

洛逸承冷笑一聲,赤腳向前,長劍直指:“父皇,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,難道您是要我親自動手?哦,對了,忘了告訴您了,大哥和二哥還在黃泉路上等著您呢~”

皇帝終於擡眼看了看他,平靜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,絲毫沒有死亡畏懼。

洛逸承眼神一暗,望向皇帝懷裏的女子,略帶諷刺的說道:“一個木偶也讓父皇如此牽掛,只不過……可惜呀,時間,快到了呢……”

那戲謔、嘲弄的語氣令老皇帝溢出幾分怒意!

但沒曾想到,洛逸承話音剛落,懷裏的女子迅速腐爛,轉眼間僅剩一具白骨,骨架轟然散落,已全然看不出人形。

“父皇,開心嗎?現在就差你了,我馬上就送你們去團圓!”

洛逸承的聲音就像是遙遠地獄裏的悲鳴,忽冷忽熱,忽高忽低,在這空曠的大殿裏伴著回聲陰郁至極。

皇帝顫抖著手,渾濁的眼裏蓄滿了淚水,小心翼翼的想觸碰那堆白骨,可是手指還沒碰到,就像是見到什麽恐怖的影像一樣,迅速抽回了手,然後慢慢擡頭看向了洛逸承,終於開了口,聲音嘶啞蒼老:“你果然是個瘋子!和你母親一樣!當初……”

“閉嘴!不準你提她!”

他怎麽敢!如果不是他還有這個賤人,母親怎麽會死!自己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!

洛逸承被戳到了痛楚,整個人瞬間癲狂,扭曲的面色,憤恨的眼神,恨不得將眼前的人碎屍萬段。

長劍直插胸口,鮮血湧出,洛逸承陰狠的註視著,直接貫穿了皇帝的胸口,“你就和這個賤人一起去地獄吧!”

說罷,一腳踢向腳邊的白骨,皇帝臨死前瞪大著雙眼,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幕。

洛逸承慢慢抽回了長劍,長長的舒了一口氣,不屑的看了一眼歪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皇帝,嘴角微微上揚,轉身向殿外走去,一切都結束了。

天還沒有亮,洛逸承望著這無邊的黑夜,慢慢伸出了自己手,隱藏在黑暗裏的是世間最至高無上的權力,而他腳下踩著的是曾經帶給他痛苦與屈辱的牢籠,如今這片牢籠的主人是他——洛逸承。

他終於從這場噩夢中掙脫了,那些痛苦在今夜都將被鮮血洗刷。

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,洛逸承沒有回頭,“處理好了?”

“嗯。”寒殷淡淡應道,走到洛逸承面前,輕輕撩了撩他額前的頭發,有些心疼的說道:“早些休息吧,累了一夜了。”

洛逸承擡眼,寒殷的臉上還沾著血跡,身上的血腥味撲面而來,他微微皺眉,擡手一點點擦掉了血跡,略微驚異:“怎麽親自動手了?”

“沒,不小心濺到了而已。”

寒殷順勢握住了他的手,放在唇邊輕輕摩擦著,貪戀又癡迷地註視著洛逸承,“你暫時住在將軍府,等餘孽清光後,你再回來”,寒殷吻了吻他的掌心,眼神寵溺。

洛逸承輕笑,歪著頭,一臉玩味:“將軍對我可真好,你說如果你手下那幫將士知道你癡迷於一個男人,會是什麽表情呢?”

“如果你願意昭告天下,我倒是求之不得!”寒殷一把將洛逸承拉進懷裏,如果真的可以,他想告訴天下人這個人是屬於他寒殷的,是只屬於他的,也只能屬於他。

洛逸承盯著寒殷的眼睛,臉上的笑意從未斷過,他很迷戀寒殷的眼神,那種貪婪占有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獵物一般,不論自己怎麽瘋,怎麽殘忍,寒殷看他的眼神始終如一,永遠都那麽癡迷瘋狂。

“我累了。”洛逸承把額頭抵在寒殷的胸口,熟悉的氣息摻雜著絲絲血腥,竟讓人如此安心。

寒殷攬住洛逸承的腰,直接將他抱在了懷裏,向宮外走去。

身後巍峨的皇宮慢慢消失在黑暗裏,而那些罪惡與血腥也會在黑暗中湮沒。

將軍府。

寒殷將洛逸承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上,掖好被子,然後在床頭的香爐裏放了安魂香,坐在床邊溫柔的摩擦著洛逸承的臉頰,小聲的說到:“睡吧,等你醒來,我會處理好一切。”

寒殷戀戀不舍的放開了手,走了出去,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要處理,吩咐好人守著洛逸承,寒殷往書房走去。

殊不知,身後的洛逸承忽然睜開了眼睛,覆雜而又隱忍的望著寒殷的背影。

沈暗,寒殷的副將。

早早的在書房等著寒殷,“將軍,朝中大臣大部分都處理好了,只是還有小部分……”,沈暗停頓了一下,沒有繼續說下去。

“國師那邊呢?”

“國師什麽都沒有說。”

“賀丞相呢?”寒殷忽然想到賀尋,自己沒和他商量便擅自更改計劃,賀尋現在肯定對自己的行為不滿。

“賀丞相正在宸和殿等您。”

寒殷點了點頭,“嗯,走吧”,不論如何至少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。

天邊已經微亮,一道暗光沈沈的劃過夜空,晨色伴著霧氣,微涼的氣息略過城中的街道,小商小販們都在為了生計忙碌著,沒有人知道昨夜那座輝煌的皇城裏所經歷的殺戮與罪惡。

陳舊的青磚路上一輛馬車飛馳而過,寒殷撩開簾帷向外望去,那巍峨的皇宮越來越近,張著血盆大口誘惑著一個個走進去的人,這座輝煌的牢籠困住的到底是洛逸承,還是他寒殷呢。

宸和殿裏,各大臣正在爭論不休,賀尋在殿門口攔下了寒殷,壓低聲音:“寒殷,你在做什麽,不是說要把他……”

寒殷打斷了賀尋的話,將賀尋帶至一旁,“我思來想去,還是應該把他留下。”

“可是,你怎麽和朝中大臣交代?你覺得他們會聽從那個三皇子,一個不得人心的皇子,你知道他會面臨什麽嗎?”

賀尋有些生氣,換朝之際最忌人心不穩,寒殷現在做的可能會讓一切功虧於潰。

寒殷倒是不在乎,“有我在,沒人敢動他!”

“你……”賀尋被他氣的說不出話,不過寒殷這話到不假,畢竟寒殷手握南洛兵權,且寒家在朝中一直頗有威望,寒殷支持的人,即使有人有怨言,怕是也得憋著。

賀尋焦躁的揉了揉額頭,“你瞞我的那件事,我還沒找你算賬,你現在這種情況,你確定要留他在身邊?你不覺得太殘忍了嗎?”

“我有分寸。”寒殷沈聲回答到:“餘孽的清理由沈暗來做,國師那邊我會親自去說,你不必擔心。”

“至於朝中大臣,就麻煩賀丞相您了。”

寒殷輕笑了一下,拍了拍賀尋的肩膀,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不是那麽沈重。

賀尋搖了搖頭,無奈的說道:“行,我也不多問,你有分寸就行,再說我也沒有資格插手你們倆的事。”

賀尋轉身走進宸和殿,開始安撫眾大臣,雖然他知道寒殷和洛逸承的關系,但朝中其他大臣大多都不清楚,難免有怨言。

寒殷站在門口,長長的身影斜映在灰色的地面上,擡眼望去那萬人敬仰,至高無上的寶座離自己僅有咫尺,腦海裏不由得浮現出洛逸承孤寂的身影,心底忽然湧上一股淡淡的悲傷,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,那就不要後悔。

即使真的很殘忍,他也想自私一回,願能成為洛逸承心底最特殊的存在,即是回憶起來充滿傷痛,也無所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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